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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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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8

刺殺太子的現場只有大火和昏迷在血泊的太子。

後來孟瑾和方景生回來說明刺殺現場,一方是黑色面具刺殺方景生,一方是紅狐貍刺殺太子。

他們離開時太子仍舊昏迷不醒,四大家族在整個崇旌通緝紅狐貍,卻絲毫消息都無。

宋岸作為最先闖入刺殺現場的第一人,不知道被盤問過多少次,聽到紅狐貍三個字在幾乎是下意識擡眼。

他先是去看邯雪枝,但對方沒在意他們,只是在用威壓驅趕林公公。

宋岸轉向說這話的孟瑾,拉著他胳膊用力:“什麽紅狐貍?你說誰是紅狐貍?”

在邯雪枝面不改色的壓迫下,林公公帶了哪些人進來,此刻就帶著哪些人離開。

正巧聽到宋岸問,邯雪枝轉身看他,語調輕淡道:“我不喜歡紅狐貍這個外號,不過是隨手取的面具,何況,我還只戴了一次。”

這話卻如同驚雷炸在宋岸心底。

他緩緩轉過身,用陌生的眼神看向邯雪枝。

知道她是昌和公主時,宋岸只道她身不由己,身份這種事情如同親人父母,誰也無法決定,她的離開和欺騙宋岸選擇不去苛責。

看到她故意抹去他們相處的時光時,宋岸也選擇接受,宋家的教育註定要他們在國家大義和小情小愛中選擇忠義,換位思考,若他是昌夷公主,他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。

可在此時,他目光沈斂的看著這個女人。

記憶中的身影從端莊優雅的女人身上剝離出來,仿佛成了獨立的個體,與從前一樣歡快地在周圍朝他大喊“宋岸”“宋岸”。

她曾匆匆跑到他面前,二話不說拉著他站在空曠的草原上,指著堆成的一個個石頭小塔說:“只要你堆出一個最高的,想要什麽願望我都滿足你。”

他毅力強耐心足,也願意配合她的心血來潮,足足堆了一整天,她在身邊搖旗啦喊給他打氣,到後來四處去找地鼠烤肉吃。

堆成的那刻,她比宋岸還高興,跳著跑到他面前,嘴巴故意繃得緊緊的,可笑意在彎彎的眼睛中蕩來蕩去:“說吧,想要什麽?”

怕他傻傻錯過機會,她明目張膽提醒:“什麽樣的願望都行啊,比如想和某人同床共枕什麽的。”

她的意圖那樣明顯又理所當然,宋岸忍不住別開臉低笑。

她不滿地湊過來盯著他,催著道:“快說願望!”

於是宋岸順從心意說:“不是說有我做夫君必定很幸福,我想要你幸福。”

她笑得合不攏嘴,卻還要說:“是我滿足你的願望,怎麽變成你成全我了?”

話裏表達不滿,話外卻歡樂得不行。

宋岸笑著看她跑來跑去,將其他石頭塔一一推倒,只留最高的這個。

她曾拉著他到民風質樸的街道閑逛,不想走了就趴在他背上揚聲大笑,舉著從小孩手裏騙來的風車讓他跑快點。

那樣快樂的笑聲,引得路邊小販行走路人望過來時也不自覺地笑。

宋岸被人看得不自在,要她小聲點,她非但不依,還得寸進尺,指著牽小孩的婦女說:“夫人,接下來的畫面小孩不能看。”

那婦女哎喲哎喲地捂著小孩眼睛,羞得也捂住自己的眼。

然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在他臉側印上一個吻,看他臉紅得厲害,於是扭著腦袋又在另一側也印上一個。

宋岸臉皮緊繃卻又紅得出奇,簡直沒法看,她卻笑得東倒西歪,朝所有人說:“不好意思,我家夫君臉皮薄!”

宋岸直接運轉靈力跑得飛快。

她曾哄騙他上床,說什麽洞房是遲早的事今夜正好,知道他古板著要拒絕,就一個勁兒地親他,將他所有的反駁和規矩親回肚子裏。

將人態度哄軟了,然後兩眼亮晶晶地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畫冊拉著他研究,每翻一頁便煞有介事地分析難度和受力,再給出她的評價和喜歡程度。

事實證明,紙上談兵不如躬行實踐。

明明每次要停的是她,卻非要逗得他面紅耳赤,再抱著他的脖頸親著說喜歡。

晨光破開幽暗時,她就那麽溫軟地窩在他懷裏,時不時掰著他的手指玩,時不時捏捏他掌心的厚繭,然後在上面吧唧親一口,嘴裏說著要一起浪跡天涯的話。

“到時候你負責路見不平行俠仗義,我只需要在一旁吃吃喝喝喊話。”

宋岸問:“喊什麽話?”

她清清嗓音故作兇狠:“誰打贏了我夫君就跟我回去做壓寨郎君!”

她剛說完宋岸就撓她。

她昨夜將自己交代得清清楚楚,哪裏怕癢不能碰,哪裏喜歡被人碰,她笑得停不下來,只能抱著他改口:“只要你我只要你……哈哈……不行你別……我錯……了哈哈哈……”

他們鬧了很久,她抱著他說要帶他去見家人。

這樣的記憶還有很多,他將這些視若珍寶,也曾將他從枯燥的黑白拉入絢爛的多姿多彩,讓他總是不自覺生出柔軟。

可此時的宋岸看見她臉上自若的微笑,看見她坦然承認她是紅狐貍,那一刻,他們的過往變得無比諷刺。

那些掩藏在記憶裏的細節一點點浮現。

“你身邊那個看著神神氣氣的,誰呀?”

“祁夙?祁……那不是皇室姓嗎?”“太子?”

“太子也修劍?那你同太子比,誰更厲害?哇,那豈不是我也有一比之力了?”

“我聽說皇室鮮少能激活‘技’,真的嗎?”“太子也沒有?”

“我想挑一枚扳指送人,但不知道怎麽選,你身邊是不是有人懂?”“太子的扳指原來是法器?那他身上的發冠不會也是吧?”“不虧是皇室中人。”

宋岸再也無法保持沈默,上前逼問她:“當初你接近我是為了從我這裏打探太子的信息,是不是?”

問出這話時,宋岸以為她會慌張,心虛,愧疚,可什麽都沒有,那張美麗的臉上還是無懈可擊的笑容,和從前總是禁不住大笑的區別那樣大,他一時無法將她當做那個和他朝夕相處說要長相廝守的女人。

她只是輕輕頷首:“是。”

宋岸沈聲又問:“你知道我在找你,所以故意不見?”

她還是頷首,言行舉止仍舊優雅得體,和傳聞中的昌和公主一絲不差。

心中忽然就生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意。

你不是公主嗎?難道為了套得情報不惜以身做誘將他哄騙到床上?這算什麽?!

宋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想從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破綻:“你說過要同我浪跡天涯,要我做你夫……”

“騙你的。”邯雪枝手腕輕輕掙了下,下刻卻被捏得更緊,似乎嫌這樣說不夠,她微微擡首:“那些話都是說來騙你的,我沒想到……”

她語氣嘲笑:“堂堂宋家長子這麽好騙。”

一旁的周雙看宋岸情緒不對,擔心他傷害師姐,想要上前攔住他,被孟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左手往外走,他低聲說:“他們的事情別插手,讓他們自己解決。”

周雙用靈力掙脫他,剛轉身又被拉住右手,她繃著臉道:“他在欺負師姐!”

孟瑾不松手:“可我看到的是你師姐在欺負宋岸。”

周雙黑眸瞪他,舉著無法掙脫的右手示意:“他這樣強迫師姐!”

孟瑾這會兒倒是被她逗笑:“行了,你師姐要是想掙脫,誰又能困得住她,你以為‘纏絲抵萬軍’是謠言?”

周雙皺眉回頭望了眼,兩人還在僵持中。

孟瑾看著焦急的樣子忽然問:“你早知道紅狐貍是你師姐?”

周雙怕那兩人打起來,還在關註緊張的局勢,聞言老實說:“前幾天才知道。”

說完她急迫著又要往裏走,孟瑾被她拖著走了幾步才拉住人,就聽她匆匆說:“他要打師姐!”

孟瑾看了眼,捂著她的眼直接將人拉走。

“要打人”的宋岸被她一句“騙你的”逼得眼角泛紅,捏著她的肩膀將人拉進懷裏,像是不允許她退縮,又像是不允許自己退縮,一點點逼近她,額頭都要碰到一起了。

就像她總喜歡的那樣,貼著他的額一下一下親他。

他們貼得那樣近,呼吸相互交纏著,動作如同情人般親昵,他總是被她這樣的動作撩撥得受不了,可現在兩人調轉,邯雪枝卻始終無動於衷。

這個發現讓他又氣又怒,終於還是咬牙問出口:“你對我有沒有一點……一點喜歡。”

宋岸是個沈默內斂的人,他受到的教育讓他羞於將喜歡、愛這樣的字眼說出口,他的喜歡是縱容寵溺的,任對方為所欲為的,藏在眼神行動間的。

所以即便被邯雪枝逼到這樣的程度,也只是卑微問一句,那些令人歡喜的日子裏,至少,喜歡是有的吧?

哪怕一點點。

可邯雪枝卻說:“我以為傳訊符說得很清楚了。”

——此情已盡,勿相思,與君長訣。

每個字都在說著絕情。

那樣決絕的話,他不相信這是她的心裏話,所以他瘋狂找她,要確定這是假的,她是逼不得已的。

可她說是真的,不喜歡是真的,騙他也是真的……

如果這是真的……

邯雪枝看著沈默的劍修被逼得將近崩潰,還是說道:“我不喜歡紅狐貍這個外號,相較而言,我更喜歡另一個。”

劍修的直覺比常人要敏銳數倍,而宋岸是個優秀的劍修,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要繼續了,不能再聽下去。

可他還是問:“是什麽?”

“我想你應該聽過,雁城愛聽我故事的人不少,”她彎了下唇,湊近他耳邊說,“抱香姑娘,聽過嗎?”

因憤怒沸騰的血液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瞬間冷凝下來。

宋岸忽的松開她的手腕,往後退了一步,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,脫口的卻是一聲質問。

“邯雪枝,你還有沒有心!”

這已經是他能說出的,最嚴厲的質問。

是了,她能哄騙他,自然也能哄騙別的男人。

宋岸周身氣壓低沈,仿佛火山爆發前壓抑到極致,只要細微的一句話、一個眼神就能徹底爆發,將所有的情緒發洩在這個罪魁禍首身上。

可他是宋家人,宋家長子,是一個劍修。

劍修,擅長隱忍,也擅長攻擊。

所有的情緒就這麽被他壓了下來,先前的憤怒絕望被沈默代替,他忽然拔出腰間長劍橫在她脖頸,聲色肅冷:“太子要怎樣才能醒來?”

邯雪枝瞥了眼雪白劍身:“我死了,他就能醒。”

宋岸咬牙逼視她:“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嗎?”

邯雪枝卻只是笑:“我不認為你有這個能力。”

說罷細長紅線從她袖中鉆出纏住長劍,劍身不受控制地遠離,再也無法靠近她分毫。

宋岸看著她將自己變成徹頭徹尾的傻子,再雲淡風輕離開,徒留他滿身狼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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